原创小说 – 森月台

“该起来了，莫多——” 盖着被裹整理好昨晚的笔记和地图，清点了食物、空瓶和衣服包裹的数量，在昨天记录下的“暴风”下擦掉多余的文字，补上“无事”后，起身，把莫多叫醒。 “嗯——尼桑——再——再多睡一会儿……”睡在一旁的莫多不情愿地裹着被子，呓语一般，翻过身继续睡。 “得快一点了，收音机说今天有雨。”我不再管她，扎好头发，打理好装束，一个人走出帐篷。矿车还停在轨道上，没有被吹散架真是幸运。虽说是半路上发现的，和当时的我们一样残缺得不成样子，但好歹车轮还完整，能够加锁固定，并且足够轻，两个人拉着不成问题。 我把食物空瓶和衣服包裹重新装回矿车内。莫多走出了帐篷。 “今天也要走一天吗？” “啊，大概只有半天，下午有雨，晚上再走一会儿就可以休息了。”我打包了笔记和地图，拆下帐篷一并打包放进矿车中。 “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卡桑和多桑呢？”莫多趴在矿车边缘，期待地问道。 “……”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不回避这样的问题呢？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呢？我也不知道，也许明天，也许不会有。 “快了……多桑不是说了嘛，等赶上他们的时候他会送你一块北极星的碎片哟。” 莫多眼睛里闪着光，就好像多桑确实说过这样的话。 莫多的包里有一本被裁去页码的简明百科。她不时向那个条目翻，折了书页还让我帮忙用彩笔勾出来。我尽量避开她常翻的那几个条目下手。北极星的碎片有没有不知道，只知道所有代多桑许下的承诺都是空头支票。 拿着指南针确认了行进方向和地图中标识的目的地。想打开收音机再次确定天气，收音机时断时续，噪声盖过了电子人声播报，最后中断——电池中的水又用完了。不过记忆中昨天预报了那里的确是有雨的。我相信我的记忆，我也不得不相信天气预报。所有的水都已经用完了，那是最后的希望。 “来。”我将矿车一边的绳子小心地缠在她的手腕上，另一边的绳子绑在自己腰间。就这样两人一车沿着轨道行进。 许多年前我也不会想到这样。能够想象吗？高楼平房间莫名多了无数不知通向何处的铁轨，运输各种未知货物的奇形怪状的货车驶过这里。等到众人回过神来时，高楼平房被清空了。等到我回过神来时，货车和众人也没了踪影，只剩下我和莫多，以及这再不会有人居住的城市。 那晚连夜在空城搜罗食物，寻找过冬的衣服，备好地图和笔记，整理了一大竹篓两大行李箱。告诉什么都不知道的莫多要去找卡桑和多桑。 然而走出了空城才知道，外面的情况更糟糕。整个世界似乎只有我和莫多两人。能看见的只有铁轨，漫无边际错乱无章，铁轨荒漠。看疼了眼睛，在地图上找到了那条至始至终都存在的轨道匆匆上路。 “尼桑——能再讲一个故事吗？” “啊……不是才讲过了吗？想听故事自己看啊。”我指了指莫多手中的那本简明百科。 “都说了我看不懂了！而且上一次不是已经十多天了吗？” 已经有这么多天了吗？现在似乎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了，几个月说过去就过去了。还能这样过多久呢? “嗯，行，书拿来。想听什么？嗯……佩特拉、英仙座……还是北斗星？” “哈，北斗星！” 我确定一定是因为这和北极星名字相像，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后一个。轻叹了一口气，用说童话的语气翻译了一遍百科，一边走一边讲给莫多。 “……所以不仅有北极星在我们正后方，还有它们会给你指路……” “尼桑，童话故事里的东西是真的吗？” “只有一些是真的，像这本故事书，大概就时间，铁轨和星星是真的，其他的大部分都是幻想。” “上次讲的鸟也是幻想吗？”“……对啊。” “树呢？”“也是。” “沙拉酱呢？”“早上吃饼干时蘸的那瓶就是啊。” “飞机呢？”“.…..这个不清楚，这个得问卡桑。” 我也开始回避这样的问题。那本百科在她看来有多少是真的呢？ 下午，如约来到目的地，一小时后这里将会有雨，有大雨。锁好车轮，把大帐篷搭上，卸下包裹，支上支架，挂上所有空瓶，在地上摆好两个大桶，准备一会儿的收获。 如果雨如期而至，得到的饮用水会丰盛到撑过一个月，收音机会重新恢复电力，电炉能再提供一周的熟食。 最重要的，同时还能洗一次澡，和莫多一起，相互接触对方的躯体，没有一丝顾忌地清洗。上一次洗澡还是在三周前的那次雨，虽说现在是不应该碰凉水的，但在雨面前，什么原则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。 是下雨的时候了。准备好浴巾浴球待在帐篷里着急等着，度秒如年。 “尼桑——雨什么时候到？”莫多等急了，不安地问道。 “再等等，雨马上就到了。”我相信自己的记忆，也不得不相信预报，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。 十分钟，二十分钟，一个小时。帐篷外似是泛着云，铁轨荒漠各处充斥着能打出火花的沉郁，没有一丝风。 雨还是没有来。 我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：电子播报的天气预报因为无人维护而出了差错，收音机丧失了它唯有的实质性用处。 “尼桑……” …… “尼桑……” 莫多的声音在脑中若隐若现，却听不见后面的话语。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。 凭着地图收音机和半路上捡来的矿车走了三个月的路，靠着火车月台上的资源和雨水过活。昨天晚上的大风暴躲过了，那几次干旱也熬过来了，没有矿车的路也撑了过来。多少次我想用那句话结束整本笔记最终都被擦去了。而现在，没有了天气预报，接下来的路没法走下去了。 “尼桑。”莫多晃动着我的肩，将我的思绪带了回来。 “雨好像还没来呢……”“嗯，看样子是还没来呢。” “那我们怎么办呢？”“嗯……我们今天就先休息吧。” 我说出了这句话，是想要放弃行进还是想要继续等雨？我也不得而知。 撤下空瓶，支架和盆，加固了帐篷。我们躲进帐篷里保存体力，等待着晚上的到来。我们搭好了地铺，我们清点了所有衣服和空瓶，我们关小了通风口提早防止晚上的风暴，我们躲进了被窝。 “尼桑，我们没水了。” “是啊，我们没水了。”我一边给她讲着剩下的童话，不时回答她的插话。 “又像上一次那样吗？”“马上就有水了。” “上次也是这样说的。”“……” “要是当初没有出来的话……”“那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卡桑和多桑了。” “.…..” “尼桑……” “然后是佩特拉……”我想把所有关于世界的童话都告诉她，告诉她铁轨外的世界，尽量多一些。 风暴却是在预报下如期到达的，石子将矿车砸得作响。我将莫多不感兴趣的童话变成光热维持这一晚上的温度。 “莫多。”“嗯？” “问些问题吧，随便问一些。”在被窝里抱着莫多相互取暖，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久。 “嗯……”莫多陷入了沉思，她思考的表情很可爱。 “尼桑明明不是尼桑，为什么要我叫尼桑为尼桑呢？” “名称而已啦也没有其它意思，换一个。”我要回避的问题多了一个。 “那……尼桑谈过恋爱吗？” 我惊坐起，“你从哪里学的这个词？”她指了指那堆光热。看来我也是心不在焉。 “嗯……谈过嘛……就是……好，也不聊这个话题了，下一个。”现在细想也拼凑不出学长的脸，究竟要回避多少个话题呢？ “那……我们会死吗？” 帐篷里的光似乎暗了些。 没有人再有勇气接下对话。 我紧紧将她的手握住，好一会儿。半天说不出一句。 “莫多。” 我不想看见她为这样的问题陷入沉默，不想让她看见我的毫无把握。但她大概也已经察觉出来，只是不想让我知道她已明白。我只想安慰她，即便是用我也不相信的话，即便是和往常没有任何实质用处的约定一样。 “莫多和尼桑走出来已经几个月了，我们遇见过风暴，之前还有几天都没水的时候。我们，最终都活了下来，都活了下来。” “之前就这样约定好了，我们要活着，要找到卡桑和多桑。” “多桑也和我们约定了……会给你北极星的碎片……吃不完的沙拉酱……还有……还有和尼桑的一模一样的笔记本……”我回忆着曾经给她的不会实现的承诺。 “所以……我们会一直活下去……活下去……找到卡桑和……” 我不能继续说下去了。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，我不知道带着她走出来是否是正确的事，我并不知道那个研究所的具体位置。卡桑，多桑，你们究竟在哪里呢？你们能告诉她那些都不是童话中的幻想吗？ 帐篷里仍然很安静。 “……睡了吧。” “嗯。” “晚安。” 莫多很快睡去，她相信了吗？我拿出笔记，在今日记录下“暴风，缺水”，顿了一下，颤抖着写下那多余的文字后便不再管，抱着莫多试图睡去。一直到下半夜，光热灭掉了，我不敌寒困也睡去了。 大概是被渴醒的，喉咙冒着烟。再过两天就走了吧，这样想着，发现手中没有了实感，连忙坐起找寻。 “尼桑！尼桑——”声音在帐篷外。我无力地站起，蹒跚向外赶去。 赶去的途中耳朵捕获到了更多的声音，是液体连续打在帐篷上的声音。跑出帐篷，莫多激动地从铁轨旁跑了过来。 “雨！是雨！” 远处的光这样照过来，穿过雨滴，又聚在了她的身上。这大概是她最可爱的时候。 PS:因为始终忘不了这篇18年末写的小说，所以每一次搬家的时候都会把这篇搬过去。上传的时候想了一下封面做成什么样子，社团那边是直接给了一个三次元的铁轨感觉过于敷衍。写的时候记得表示铁轨错乱用的是阳炎计划的那种风格（买本保目隐轻小说里面大开插图的那种感觉），写完被评论说像是终末。阳炎那种图我画不来，终末的话加上去又显得我是同人二创。最后思来想去想起了春卷饭的PV里面很搭配，就选了这个做封面。

铁轨与佩特拉